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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新華，江蘇如皋人，生于1954年。1978年，24歲的盧新華發(fā)表《傷痕》一舉成名，“傷痕”成為追溯文革記憶的文學思潮。大學畢業(yè)后盧新華下海經商，隨后赴美，曾在拉斯韋加斯的賭場以發(fā)牌為生。盧新華作品有《傷痕》、《魔》、《森林之夢》、《細節(jié)》、《紫禁女》等。 |
《財富如水》的章節(jié)設計很有趣，一共3卷，每卷7章，3個7并在一起，正好是老虎機里中大獎的標志，也是中國漢字中“水”的變形體。曾經的傷痕文學引導者盧新華，年過半百后帶來的不再是文學作品，卻是對財富的思考。盧新華說，賭場里發(fā)牌員的經歷給了他很多實體的案例，對哲學、社會學圖書閱讀給了他理論基礎，且來看看他的財富觀。
在賭場觀察人性與欲望
問：你的新書《財富如水》講的是你這些年對財富的理解和看法，據說有很多想法和觀察來自于你在美國當發(fā)牌員的經歷？
盧新華：我在美國的賭場里當了六七年的發(fā)牌員，在賭場里的時候我是有兩雙眼睛的，身體的眼睛在關注牌桌，看桌上的牌和桌邊的人，我心里的眼睛卻一直在關注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后來我發(fā)現，人類的發(fā)展史其實總是和財富聯系在一起的，古往今來所發(fā)生的絕大部分戰(zhàn)爭也都是因財富而起。包括賭場也讓我很有感觸，發(fā)牌員為了多賺小費，排班路徑很重要，所以就會想辦法和領班搞好關系，時常送點兒小禮物。領班一開始還假意拒絕，后來便欣然接受，再后來則主動索要了。所以，賭場經常有領班因受賄、索賄而被辭退。這也可以看出財富的兩面性，既能讓人滿足，但也有可能走向反面。
問：賭場外的狀況又是怎么樣的？
盧新華：我在書里舉了很多我在賭場工作時看到的例子，我發(fā)現中國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是“存天理，去人欲”的信條占主導地位，這樣的做法使得經濟的發(fā)展很遲緩。于是在近30年里，我們的觀念開始轉變，提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發(fā)家致富光榮”，但漸漸地，社會的整體面貌似乎又變成了“存人欲，去天理”了。這肯定也是不對的。在中世紀的西方，物欲曾經是被壓抑的，《圣經》里說，富人不能進天堂。人們于是鄙視和疏離財富，認為財富滿足生存即可，不能積累。到了新教加爾文派，才說積累財富是榮耀上帝。這種對于財富態(tài)度的180度大轉變，成為人類社會物質文明發(fā)展的核心動力，于是引導出了工業(yè)革命，300年來，西方社會的經濟取得了長足發(fā)展。但是我也看到，在發(fā)展背后，導致了全球氣候變暖、海平面上升等一系列負面影響�！都t樓夢》里說，“家事消亡首罪寧”，地球變成今天的樣子，首罪在于西方。文藝復興倡導人性解放，如今部分走向了反面。所以我大聲疾呼傳統的復興，希望人們的思想方式、行為方式、生活方式發(fā)生轉變。當今世界不能再走回去，但是也不能停留在“存人欲，去天理”的狀態(tài)，而應該是“合天道，衡人欲”，在傳統里尋找救世的東西。昨天的西方提出文藝復興”，是針對那個時代的狀況有感而發(fā)的，今天的東方提出“傳統復興”，也是面臨今天的特定的歷史條件所必須作出的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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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盧新華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
財富積聚了人類的欲望
問：所以要平衡人對財富的欲望？
盧新華：財富里積聚了人類的欲望，如果是正常的欲望，良性循環(huán)是好事，但是轉變成貪婪后就糟糕了。貪婪的結果必然引起泡沫，就像房地產的泡沫、股市的泡沫，這些都是貪欲的一點點發(fā)展和積累而來的。就像一些貪官，開始也不敢受賄，但是一點點變質，越收越多，最后終于觸犯了黨紀國法。
問：怎樣才能把對財富的欲望平衡好？
盧新華：財富本身不可怕，而且可以說是清凈的。就像賈寶玉說的大觀園里的女孩子，是水做的，但是女孩子不能永遠是水，早晚要成雙配對，男孩子是泥土，水和泥土混在一起就變成了泥漿。從這個意義上，財富和人的結合也改變了財富和人的面貌。怎么辦呢？需要靜下來，讓泥土沉下去，水的清凈的面目才能重新呈現出來。如果總是晃動，就永遠是黃褐色的泥漿，無法看清外界和自身的面目。所以我說人類要有三次解放：神奴身份的解放；政治、思想專制奴隸身份的解放；還有財富奴隸身份的解放。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當人類的思想總是糾纏在發(fā)財、賺錢、GDP增長這樣一些念頭上時，人類永遠是短視的，并將因自己的短視而引致無可挽回的短命。
問：那你當年選擇經商是出于什么考慮？
盧新華：我當年經商，生存的考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是對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我給自己的定位是做一個自由、獨立的文化人和思想工作者。我形容自己的人生狀態(tài)是兩句話：偶得佳句便為樂，常作玄想也能醉。當時下海經商也是為了身體力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增加社會閱歷。經商一年后，因公司內部為人事產生了分歧，為了讓公司不至于過早分裂，我選擇了辭去公司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職務，去國外留學。我至今從未后悔沒有從政，有人從政可能會覺得如魚得水，但對于我肯定不太適合。
財富應該向低處流
問：財富不能帶來幸福感么？
盧新華：哈佛大學有一個教授作過研究，調查人們的幸福感，發(fā)現美國50年來，幸福指數并沒有隨著財富的增加而增加。例如，沒有一個女性不希望自己的先生可以多掙錢，但是錢多了誘惑也就多了，家庭的和諧常常也就喪失了。魯迅曾經面對一個黑色的封建專制的鐵屋子大聲吶喊，我覺得面對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我們更應該大聲吶喊，不然，人類遲早要走到滅絕的深淵。
問：那么我們應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對待財富？
盧新華：其實真正的理財大師是大海，你看水分從海水里蒸發(fā)，然后變成雨雪，哺育大地，匯成江河，最后流入大海。所以海水日日蒸發(fā)卻不見其少，日日回收不見其多。我曾經到過安徽宏村，里面的景象讓我很驚訝，泉水從家家門口流過，人們洗衣、倒污水都有專門的時間，沒有人“囤積居奇”儲存水，都是只取一瓢飲。從國際范圍內，應該有國際組織加以協調，讓富國的財富有序地向窮國流動；從國內著眼，政府和立法機構應該努力將富人的財富有序地向窮人流動。同時，整個社會一定要大力提倡慈善捐助意識。這樣財富才可以不斷由高處向低處流，社會才是穩(wěn)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