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莫西·蓋特納(Timothy
Geithner)在美國政府任職的時間長達23年，在過去的幾年間，也就是75年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爆發(fā)后，他擔任過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行長以及美國財政部長這兩個職務�，F(xiàn)在蓋特納正在開啟人生的新篇章，他最近成為了私募股權公司華平投資集團(Warburg Pincus)的總裁。
蓋特納也在為美國、為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和當今的年輕一代總結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來自于他和其他人為阻止大蕭條再度發(fā)生所做的成功努力。他稱自己對美國的前景“非常樂觀”，但他也說他擔心美國失調(diào)的政治體系會令未來面臨風險。外型瀟
、看起來比52歲的實際年齡年輕的蓋特納最近接受了采訪。
問：你我有生之年最嚴重經(jīng)濟危機的爆發(fā)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了。對于美國政府和政治體系應對金融危機的方式，我們是否應當感覺良好？
蓋特納：我們有些問題應對得很出色，有些則沒有那么出色。
問：哪些問題我們應對得很出色呢？
蓋特納：姑且不提上兩個世紀或三個世紀，僅僅回顧上個世紀的政府記錄和金融危機，你就會發(fā)現(xiàn)錯誤和災難性后果比比皆是，恐慌引發(fā)的大蕭條數(shù)不勝數(shù)。在這場危機中，我們基本上——盡管不是每時每刻——達到了采用創(chuàng)新方法來調(diào)動美國的強大國力以降低大蕭條的風險并促使經(jīng)濟再度實現(xiàn)快速增長的目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的表現(xiàn)遠高于平均水平。但是，如果我們再早些掌握更好的工具，再快些獲得政府對更強勢干預的大力支持，并且擁有在更長時期內(nèi)運用財政刺激政策的能力，那么我們還能夠做得更好。我們的經(jīng)濟復蘇就能夠更加強勁，我們也能更快地踏上正軌。
問：在你的新書《壓力測試》(Stress
Test)中，你將華盛頓的“駭人聽聞的行為”描述成了“自私自利、嘩眾取寵和無恥的偽善以及盲目的黨派偏見”。這是否加劇了危機、加深了衰退并減緩了復蘇的速度呢？
蓋特納：隨著抗擊危機的力度越來越大，我們面臨的挑戰(zhàn)也越來越嚴峻。這令更強勁的復蘇變得難于實現(xiàn)了。但是關于在最危險時刻所發(fā)生的事情，我盡量嘗試用更樂觀、更充滿希望的方式來講述它：那就是非凡的合作。這不僅指最初共和黨總統(tǒng)和國會民主黨議員(是他們提供了大多數(shù)贊成票)之間的合作，還指核心集團之間的合作：漢克·保爾森(Hank
Paulson)、本·貝南克(Ben
Bernanke)和我。當面臨著如何做才能保護人民免受更大傷害的生死存亡威脅時，我們展示出了美國所擁有的獨特能力和獨特力量。
這中間產(chǎn)生了許多位英雄。盡管我們聽到了很多批評的聲音，但他們大多都是心懷好意。他們對于我們應該做的事情持有不同觀點；只是有些時候他們的觀點不太可行或思慮不周罷了。我永遠理解不了的是那些從來不愿意放下政治、關注實際責任的人，那些試圖迫使我們違背自己的責任來弱化安全網(wǎng)的人，以及那些出于明顯的政治原因而阻礙有利于經(jīng)濟發(fā)展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已經(jīng)獲得兩黨支持的事宜的人�；A設施建設就是一個好的例證。
問：你覺得整個救助計劃如此不受歡迎的原因是什么？為什么它常常被視為對銀行的救助？
蓋特納：恐慌和大多數(shù)危險的獨特之處在于它們會給無辜的人、可靠的借貸者以及那些沒有過度暴露在風險中的人帶來一定程度的附帶損害。銀行系統(tǒng)是經(jīng)濟的生命線。
這就像電網(wǎng)一樣。你必須得確保電燈可以點亮，因為一旦電燈不亮，你就會面臨大蕭條或者電影《風云人物》(It’s a Wonderful
Life)中那樣的災難。越來越多的人失去工作、失去生意、失去家園、失去儲蓄，遭受滅頂之災。除非保證電燈亮著，否則沒有方法可以避免這些災難或保護人們免受災難的困擾。這要求我們采取極不公平且看起來非常令人不快的行動。這看起來就像是你在嘉獎縱火犯或者保護人們不要受到他們錯誤的懲罰，但是再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我們不是在為銀行做這些事。我們是在保護人們免于受到銀行錯誤的懲罰。這是非常違反直覺的，普通民眾、一般的經(jīng)濟學家甚至很多央行官員認為這不合理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問：關于自身的財務狀況，人們應該從最近的經(jīng)歷中得到什么樣的教訓呢？
蓋特納：最重要的教訓就是你必須要根據(jù)你的收入和房產(chǎn)或資產(chǎn)的價值來謹慎地確定借貸的金額。你最好對未知事件設置更大的緩沖。你或你的配偶也許會由于超出你們控制范圍的因素而失業(yè)，盡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風險確實存在。你可能成為不可控因素的受害者。對此最好的防范措施就是不要依賴于你的失業(yè)保險，也別指望國會采取行動來減輕你的收入損失。你最好確保自己擁有更大的儲蓄緩沖，這樣你就可以在不致大幅影響自己生活質(zhì)量的情況下度過危機了。
問：有種說法稱，20世紀是美國的世紀，21世紀是亞洲的世紀，美國人必須要接受自己屈居第二的現(xiàn)實。你對此有何看法？
蓋特納：我并不這么認為。我對美國的前景非常樂觀，盡管我們面臨著諸多挑戰(zhàn)，盡管我們當今的政治難題帶來了急迫的壓力。如果你考慮一下美國作為一個國家的優(yōu)勢，相較于日本、中國或歐洲面臨的挑戰(zhàn)，美國的形勢仍然相對較好。如果我們無法找到一種能夠再次實施有效治理的更好的方法，那么我們將失去這個優(yōu)勢。但是，美國是一個幸運的國家。這并不能弱化美國面臨的挑戰(zhàn)。我對美國面臨的挑戰(zhàn)深有體會。
問：如果讓你在財政部長的辦公桌抽屜里放一個便簽，放在一個標有“請在發(fā)生金融危機時打開”字樣的信封里，你會寫些什么？
蓋特納：首先，你要明白這樣一個基本道理：要想控制發(fā)生恐慌的風險，你必須采取大刀闊斧的行動。你必須去冒比你想冒的風險大得多的風險。如果你做得好的話，正如我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你將降低納稅人的風險，更好地保護可能失去房子、工作或積蓄的人。其次，在嚴重危機面前，你必須動用巨大的力量。你動用的力量要比問題的規(guī)模大。這似乎是冒失的做法。你是在制造道德危機。人們會批評你救了“縱火犯”。但如果不這樣做，后果將會是更大的破壞和悲劇。
問：你能推而廣之到其他生活領域的危機處理嗎？
蓋特納：確保你周圍有與你意見不同的人。確保你周圍時刻都有不同的見解。堅持不懈地這樣做。如果你這樣做，而不在乎人們會怎樣看待自己的行為，會如何批評自己，你將能夠更好地理清你所面對的各種糟糕選擇。有必要確保人們覺得可以與你意見不一。政府或軍隊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身處等級嚴格的機構里。要想讓這些過分順從的力量真正為你所用，你必須付出很大努力。
問：如果讓你給即將面臨擇業(yè)的年輕人幾句忠告的話，你會說什么？
蓋特納：請決定你要選擇的是理想還是技藝。相較于搞清楚哪個行業(yè)將實現(xiàn)增長，搞清楚這個問題更加重要。并且我認為，一般來講，最好在開始的時候建立一種適度的抱負，而不是試圖判斷哪種職業(yè)有趣。哪份工作可以讓你學到最多？哪份工作可以盡早讓你承擔重任？你想要和什么樣的人一起共事？如果你回答好了這些問題，那么即使你從事于一個不太欣欣向榮和不太聲名顯赫的行業(yè)，你也會非常幸運。我當時選擇的職業(yè)就不是一個聲名顯赫的職業(yè)。如今大多數(shù)美國人并不認為公共服務是一個很酷的職業(yè)；自從肯尼迪時代過去后，他們就不這么想了。公共服務是最酷職業(yè)的時代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
